去年以来,一猴难求几乎成为人们谈及创新药行业现状时的一个共识。“到今年年底,如果实验猴涨到20万,我都不觉得稀奇。”中国科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非人灵长类研究平台主任孙强在接受《财健道》采访时表示。
不过更糟糕的是,即便你真的揣了这么多钱去买,也不一定买得到,完全就是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然而,就算价格高得离谱,各国依旧在疯狂抢购实验猴,都想要大规模采购,实验猴已经从小动物直接进阶成了堪比芯片的“科技战略资源”。
相信很多朋友要纳闷了:不就是猴子嘛,凭什么能成为战略资源呢?为什么实验猴能被饲养得如此昂贵呢?既然有这么大的价值,为什么没有更多的国家和企业参与养殖?接下来一一解答,希望能为你解惑!
01 实验猴需求量暴增背后的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最关注的话题一定少不了新冠疫情,我国是控制比较好的国家之一,但依旧免不了被新冠病毒(奥密克戎毒株)侵扰。许多地方经常出现封锁的状态,让人防不胜防。
为了解决这样的状态,让社会保持健康、让世界保持正常运作。许多国家都纷纷拿出应对措施,其中最有效的措施就是疫苗以及相关的药物。而在这两年时间内,病毒在不断变异,疫苗也要与时俱进才能起到预防作用。
需要重点指出的是,在开发疫苗、药物以及安全性测试的过程中,就需要用到动物实验,毕竟不可能直接先拿人来做实验。
平时最常听说的实验对象,就是小白鼠了,的确,它们的基因序列与人类相似,个头小还能批量繁殖,而且成本也低,所以许多科学实验会用小白鼠测试。不过对于一些特殊的实验(如大分子生物药、眼科、神经系统的药物),在小鼠上是难以完成的,这时科学家们会选择实验猴。
(实验猴的特殊意义点击☝图片详细了解)
和其他动物比起来,同为灵长目的猴子和猩猩同人类有更高的身体结构相似度和基因相似度,比如:黑猩猩的基因相似度和人类十分接近,基本上达到了98%。
而猴子和人类的基因和身体结构比较接近的是食蟹猴和恒河猴,它们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达到了高达94%,几乎所有人类可以感染的疾病和病毒都可以被感染,例如小儿麻痹、结核病、疟疾,甚至是新冠。
不仅如此,它们的性成熟时间和妊娠期也要比黑猩猩更短,同时它们的分布要更广泛一些,这就使得这两种猴子成为了比黑猩猩更为合适的实验对象。因此,这两种猴子非常适合被用来进行药品、药剂、疫苗等在临床应用乃至量产之前的实验。
根据统计数据来看,以往每年全球所需要用到的实验猴数量就达到了10多万只,仅美国一个国家,就需要7、8万只(这还只是新冠疫情没有爆发之前的数据)。
我们国家作为实验猴的出口大国之一,全世界对实验猴的需求暴增。疫情爆发的第一年里,中国确实满足了全球不少实验猴的需求,但实验猴数量是有限的,经过两年多的时间,我国的试验猴库存也逐渐见底。
不仅如此,国内创新药产业的蓬勃发展,国内新药申报数量却成指数级上升,这就导致我国对于实验猴的需求量也在猛增。
需要注意的是,一款新药的临床前研究并不是用1、2只就可以,按正常平均来说重复给药28天的毒理实验需要约40只猴子,如果还要做药物代谢等试验,还需要20只左右;所以,正常一款新药临床前研究需要用到至少60只实验猴。
02 实验猴养殖不简单
可能有人要问了:现在我们国家的实验猴到底有多少?充足吗?
中国实验灵长类养殖开发协会相关负责人2021年4月曾对媒体表示,目前全国两种主要实验猴存栏24万余只,除幼猴、种猴外,实际商品猴存栏约10万只,如果再去除被海外预订、包销的,年龄太小的或“更年期”猴,国内存量仅有约3万只。
而近些年,国内科研院所、CRO企业、医院、大学正在如火如荼地投入开展动物实验。孙强告诉《财健道》,2020年,实验猴的内需已达4万只,超过了前些年每年3万只出口到美国的总数,但由于繁殖母猴老龄化趋势日趋严重,各企业没有及时留种,导致当前国内实验猴的生产能力下降到每年出栏3万只上下。(现在实验猴的供应都很难维持国内自身的需求量。也就是说国内的猴子不够用了。)
这下很多人又要说了:实验猴不够,养不行了?
事情其实远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简单,养殖过程繁琐,精细化是阻碍大部分企业进入实验猴养殖领域的重要原因。猴场的引种也是一大难题,养殖实验猴的监管要求远比其他实验动物更高,比如肯定会涉及的动物福利等伦理问题。
一句话,尽管国内实验猴产业理论上后续有比较好的发展机会,但并不容易做。这条道路并不是适合所有人的,需要技术和资金的。
(一)其间的难度,首先体现在猴子的养殖资质上。
根据我国《野保法》规定,食蟹猴和恒河猴都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无论捕猎、繁育、交易都受到法律限制,需要拿到相关批文。当猕猴成为实验动物,还需要从科技管理部门申请《实验动物生产许可证》和《实验动物使用许可证》。在取得这些资质的前提下,每一次实验猕猴交易,还需要额外办理《出售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审批》。具备这些资质的猴场并不多,基本都集中在广东、广西、云南地区。
(二)其次,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标准,才能成为一只合格的实验猴。
猴子和普通的工业制品不一样,不是在野外随便抓一只就可以用,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标准,才能成为一只合格的实验猴。
按照相关规定,每只实验猴都必须有详实信息,可以证明它的遗传档案以及它出生以来的健康状态,只有要求的病原微生物检测阴性的、人工饲养的子二代及其后代才能用于实验研究。
也就是说,一只猴子最终要成为实验猴,还需要有几个关键步骤才行:
首先,各种检测都需要合格,比如:病原微生物检测。其次,还得是人工饲养的二代及其三代或者之后的猴子才行。最后,还需要从实验猴出生开始详实地记录它的遗传档案和健康档案,整个过程大概会淘汰20%。
(三)更重要的是,猴子的繁殖周期长。(周期越长,意味着养殖风险也越大)
母猴从怀猴宝宝到出生为止,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并且一胎只生一只,而不是生一窝。而猴幼崽从出生到成年,还需要四五年的时间。而实验猴是经过严格挑选后才能进入市场交易的第二代实验猴,年龄一般为3岁左右。
也就是说,第一批子二代实验猴最快也要8年才能进入实验室,在这之后才会进入相对稳定的供应周期,这也是一些有喂养经验的企业不敢涉足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能够繁殖的猴子能力也有限,在6、7岁以前繁殖率尚可,但7岁以后繁殖率逐渐下降,10岁以后严重下降,到了15岁以后多数猴子再无繁殖力。一只母猴一生大约能生8-12只小猴,繁殖数量远不及市场所需。
这些意味着,现在即便是从零开始做,真正能开始供应实验猴,起码需要10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提供稳定的实验猴产量,根本无法解燃眉之急(实验猴短缺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实验猴成为了比肩芯片的“科技战略资源”。(充足的实验猴,意味着研发疫苗,药物的实验能够得到保障,如果实验猴短缺,研发项目就有可能因此而中断。)
(四)即便不是从零开始做,从现有的基础上发展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国内实验猴产业基础十分薄弱,处于近乎原始的发展阶段。2015年以前,国内只有极少团队从事新药研发,对实验猴的需求自然也极少。彼时的实验猴养殖,以更接近传统农业项目的方式低调运行,从业者多为掌握了少量农学、动物养殖知识的普通劳动者。专业研究人员的缺位,长期制约着实验猴行业发展的因素。
目前一个公认的判断是,现阶段的国内实验猴市场,和大约20年前的实验鼠市场状况很接近,即独立猴场的技术实力、运营管理都还处于发展的早期。
食蟹猴是临床前研究中应用最广的实验猴种类。食蟹猴主要产于泰国、老挝、越南、马来西亚、印尼等东南亚国家,喜欢栖息在热带雨林、红树林沼泽、潮汐河流沿岸等热带区域,这也是国内猴场主要分布在气候偏温热的东南沿海的原因。这样的分布,也佐证了我国实验猴产业仍处于对实验猴天然习性强满足的偏农业养殖状态,集约化程度很低。
(五)纯粹的实验猴养殖,规模经济效应很差。
动物间差异化的天性决定猴子不同于老鼠,广阔的养殖空间和漫长的繁殖周期缺一不可。毕竟实验猴不能如实验小鼠一般,通过增加动物笼来实现空间折叠,从而快速放大养殖规模。但过大的养殖空间对应过高的管理成本,这让独立运营的猴场成长空间十分有限。即便是在实验猴卖出天价的当下,一个养殖上千只实验猴的猴场,产值不过近2亿元。
公开资料显示,目前全国具备实验动物生产许可证的在营猴场共57家。这些猴场主要分布在云南(22%)、广西(17%)广东(14%)和四川(12%)等地,提供包括食蟹猴、猕猴、狨猴等不同品类的实验猴。在这仅有的不到60家猴场中,实验猴存栏量超过100只的相对成规模者数量极少。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整个行业的主要企业都不成规模,相比于小白鼠行业,已经催生出集萃药康、南模生物等上市公司,猴子养殖甚至都很难称得上一个行业。
03 囤猴之战
无奈之下,CRO企业、科研院所开始自寻出路。大猴场在过去3-4年间,陆续被头部CRO企业控股或者持股,科研院所索性自己养猴,开启了“自给自足”的模式。
就在4月28日,昭衍新药公告共斥资18亿元收购云南猴场龙头英茂生物和广西猴场龙头玮美生物,按照医药自媒体阿基米德Biotech的消息,这两家猴场将为昭衍新药带来2万只猴子(一只猴子就扛了9万元的市值)。其实,昭衍新药在广西南宁有自己的猴场,2021年开始,昭衍新药还在广西梧州开工建设了大动物繁殖基地。此番再次出手,说明原本的存量依然不够。
2020年初,药明康德完成对广东春盛猴场的收购,据国金证券发布的研报, 该猴场的食蟹猴饲养规模达2万余只。
康龙化成于2021年6月以1.1亿元的价格,获得新日本科学旗下肇庆创药50.01%控股权。同年10月,康龙化成再次以2.06亿元收购康瑞泰(湛江)生物100%股权。康龙化成通过两次操作为它带来了近1万只猴子。
对于大型CRO企业,并购猴场无疑会增强市场竞争力。CRO头部企业药明康德、康龙化成、昭衍新药争到了猴场,意味着在卡住业务的源头,在供应链上游占得上风,获得市场主动权和话语权。
从逻辑上讲,CRO的强势介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优化国内实验猴产业资源配置,使得实验猴养殖的经营属性从规模不经济转变为规模经济。
但对行业问题是否有好处,众说纷纭。一个不可否认的现实是,头部CRO企业收购实验猴,结果便是,大多数存栏了一定数量适用成年猴的猴场,并不直接对外销售,主要是对内消耗,会进一步加剧市场供给的紧张。
和美迪西一样,没抢到猴场的CRO现在只能准备好充足的现金,以应对不断上涨的猴价。美迪西2021年年报显示,临床前CRO业务的直接材料成本达到2.51亿元,同比上涨94.79%。美迪西给出的解释为:主要系实验用猴的价格及数量持续上涨。
跟猴场合作关系不够密切的药企和实验室现在也要找CRO企业下单。一位养殖场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平时主动找过来的药企,他都会建议去找相熟的CRO企业去采购,只有那里才订得上货。
因此也无怪乎有观点认为:囤积大量猴子的CRO上市公司,是猴价上涨、供应短缺的推手。
孙强告诉《财健道》,如果大企业能够用长远的眼光看待行业,在收购或注资猴场后,进一步提升繁育规模和管理水平,那有望扩大实验猴总量,缓解行业紧张。否则,随着实验猴资源愈发减少,产业端各方“自给自足”,无疑是重回“小农经济时代”。关键在于,CRO会怎么想。
不过,囤猴并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目前实验猴资源依旧紧缺,可以立即使用的实验猴并不多。关键还是扩大养殖场规模,严格把控猴子质量,尽快缓解当前市面上一猴难求的情况。
04 谁来破局?
孙强认为,产业的事情交给“无形的手”,但至少在科研、基础研究领域,需要政策这只有形的手给予一定的支持和保障。
在与下游的企业沟通中,孙强发现,“他们留种猴的欲望不大”。“留种”对企业来说是成本、是消耗品。虽然生物药不能保证“唯快”,但一些看起来不必要的等待总是漫长的,等一只猴子需要6年的时间,6年前猴价比天高,6年后如何,谁又知道?
打个比方说,一只猴子价值10万元,但当它接轨CRO企业,真正的成为一只“实验猴”,估值就不只是10万元了。另一方面,CRO企业也不太能将猴子搁置留种。猴子本身为了实验,实验不做了,只留猴子,对CRO企业来说也不现实。
供不应求的情况,无形中亦增加了猴子种群保护的难度。养殖基地一般要在一批猴子里面保留小部分猴子作为种猴,以保证未来的繁殖情况。但随着需求量大幅增加,有不少基地甚至开始售卖种猴。种猴数量的减少,直接影响了未来实验猴的数量。
“有形的手”不仅会调节供给,也会调节需求。
近年来,CRO企业遍地开花,布局PD-1、CAR-T的药企前赴后继,最后有几家能成呢?恐怕盈利的是少数,多数只是吹大的泡沫。2021年7月初,《以临床价值为导向的抗肿瘤药物临床研发指导原则》征求意见稿公布,这一文件也被市场解读为对国内创新药靶点扎堆、“Me-too”泛滥等“伪创新”的重挫。
参考来源:
[1]. 1只10万还买不到!实验猴遭疯抢,成战略资源,现在养来得及不?
[2]. 财健道:困在时间里的实验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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